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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慕圈禁锢我的病态房间

提问

看完你发表的“成为‘原味少女’后”,我百感交集,想对你说一些藏在心里的故事

小时候,父母对我的管教是“严厉”而又“自由”的。——对我严厉,对他们自己自由。

四年级之前父母的房间就是我的房间。身为女孩,我没有一丝隐私,甚至在房间里没有属于我的床,我需要和父母睡在一张床上。

每当我小心翼翼地谈论起这个话题时,他们用“小孩子能有什么隐私。”一句话就抹掉我对自由的申诉,忽视了我的伤痛。

《青春集结号》里说,‘’当人类捡起树叶开始遮羞的时候就有了隐私,所以我们应该保护隐私。”而我知道这个道理却无法保护自己。

我一直认为管教是需要以身作则的,而我的父亲几乎是随心所欲。他满口脏话,夏天时全身一丝不挂,因为住在一个房间里所以我时常要面对他的裸体,这令我感到十分不舒服。

更为随心所欲的是他每晚不在乎我是否在场,是否熟睡,就和我母亲进行性交,而我则需要忍受这种聒噪的行为。起初,我感到羞耻且害怕,害怕他们发现我是装睡,后来我便麻木了。

有时候我实在忍受不了,难以入睡,于是故意持续不断地发出很大的咳嗽声,试图提醒他们。但我的父亲却和我一样开始“假装”,假装听不到我的声音继续自己的行为。

最令我恶心的是有个晚上我又被吵醒了,当我睁开眼时发现父亲正趴在母亲身上死死地盯着我,一瞬间,我汗毛直立,立刻闭上眼转过身去。

我说不清楚为什么那一瞬间令我如此恐惧,但我的胃部开始翻腾,强忍着恶心想呕吐的生理反应继续装睡,直到我父亲发泄完,我也没有睡着。

他让我畏惧婚姻,畏惧亲密关系。看到男性裸体就忍不住作呕。

自那之后,我更为强烈地请求母亲让我自己睡一间房,她一直含糊其辞没有同意。又是一个晚上,我听着他们肉体交合的声音。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或许是被逼疯了,早餐时我指着他们大喊“你们这样对我,老了以后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喊完就摔门去上学了。当我清醒过来后,我感到十分害怕,整个上午我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

奇怪的是,当我凶狠地对待这个世界时,世界反而变得温文尔雅了。晚上,他们同意了我的请求,把原来的房间一分为二,给了我一个小空间。尽管房间不隔音,但我依然感激涕零。

四年级时,我终于脱离了那个病态的房间。但我那个房间对我造成的病态似乎一直在持续。

 

或许是因为父母的管教太过压抑,初二时我喜欢上了疼痛它让我上瘾、着迷。人们常说,判断自己是否在睡梦中只要掐一下胳膊就可以,如果你感觉不到疼痛,那就是在梦中。放在现实它也同样适用,疼痛是唯一让我觉得真实的东西,它让我感到自己确确实实存在。

我的班主任有一把铁尺,谁犯错她就会用铁尺惩罚谁。我的成绩处于中上游,导致那段时间我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在不毁坏自己“好学生”形象的前提下得到这把铁尺的“疼爱”。很快我就想到了。

午休时大家精力旺盛,补作业的、偷摸聊天的。而我边刷题边和我的前桌聊天。很快,班主任查看监控发现了这种不合规矩的行为,于是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惩罚”。

其实我的内心很矛盾,感觉像是分裂出了两个人格,一个说“你不能再这样了,这不正常,停下来。”一个说“这没什么,只是解压而已。”

不久之后班主任停止了这种惩罚改为体罚,我一边高兴自己终于不用再这样矛盾下去了,一边难过自己不能再这样了。

不过这种想法很快就消失了,因为我开始时不时利用身边的工具进行“自虐”(抽打自己),给自己留下一些红色的痕迹。好景不长,父母很快就发现了这些痕迹,我承认了“自虐”行为,父亲说我是一个疯子,他早该知道的。

没法继续后,我把散步当成了新的消遣。每到周日,我就跑出家门,远离那个可怕的房子,自己在林荫道上慢慢地走,踩着满地阳光斑点。

其实我嫉恨那些光斑,因为它们比我明亮。

 

现在我的情况也不算太好,因为抑郁症去年住过院,现在暂时休学。

《追风筝的人》里有句话“人们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然而我终于明白这是错的,因为往事会自行爬上来。”我常常想起这些经历,反复问自己“我真的不正常吗?”

回答

来信者你好,读完你的信很想抱抱你,愿意将伤痕累累的自己剖开给别人看是需要勇气的,且从信中得知你因病还在休学,想必和充满创伤的童年做斗争是件很辛苦的事。

“我正常吗?”或者“我真的不正常吗?”

几乎是每个青春期的少年们都会问自己很多遍的问题,如果后台类似的提问投稿全部收集起来,可能会比一本书还要厚。

所以请不要担忧,不要觉得只有自己被这样的问题困扰,刻在基因里的生物多样性注定了我们每个个体从外观到性格到喜好,既不可能完全一样,也不可能完全不一样。 

所谓“正常”,是一个集体的概念。

当我们听到有人在讨论自己是否正常时,其实通常它可以被理解成一个更深刻的心理学问题:

“大多数人和我一样吗?”

或者“其他大多数人做的事,获得的感受,和我做的事,我获得的感受一样吗?”

或者“我的行为和感受,别人觉得可以接受吗?”

通常情况下,如果问题的答案是“很多人都有类似的经历”,那么提问者多会感觉到轻松、卸下包袱;而如果找到的答案是“别人都不这样,我好怪啊”,那么提问者的痛苦和焦虑感则会显著提升。

显然的,来信者的经历属于后者。

我并不想安慰你说,你没必要管他人的看法,没人有资格去评判你正不正常。这样的安慰显然是无力的。

人是社会性、关系型动物。每个人都有强烈地想要融入社会的积极性。一方面,我们模仿学习他人的成功经验帮我们快速认知世界;另一方面,我们也根据他人对自己行为的反馈得出我们自己的行为、感受是否有问题的结论。

所以在我们的成长经历中,从其他人那里获取信息来确定自己是否“正常”是无可避免的。出于这一点,请大家理解来信者发现自己喜爱“自虐”后,感觉和他人格格不入的那种孤独。

对此我想分享一些有实用价值的建议。

在来信中,投稿者将自己“病态”或者“不正常”的原因归结于自己的原生家庭和童年经历。

父母毫无忌惮地控制和每晚强迫自己目睹性交的经历给投稿者带去了巨大的童年创伤,致使其心理麻木,唯有靠不断体验生理疼痛来提醒自己仍旧活在现实中。

站在现实的角度,如何减少父母的影响或者带来的伤痛呢?

唯有逃离。

这里的逃离并非是指情绪化地和父母一刀两断;也不是指收拾几件衣服便开始离家出走,而是指经济独立、生活独立,成为一个真正独立于父母外的个体。

前些日子读王朔的《我是你爸爸》,对于那些大人们的专横霸道,我想不光是王朔,包括在看的每一位读者,每个人的生命中可能多多少少都恨过一点自己的父母。

包括我自己,为什么偷偷扔我的日记,为什么偷看我的mp4,我看什么小电影你也要管,这些恨意会变成抬杠、争吵、伤害,直到上了大学,远离了父母,才逐渐好转起来,变成一种谁也不提的默契的隔阂。

等自己有了工作,在北京站稳了脚跟,经济真的完全独立于父母,甚至过年回家会反过来给他们塞些钱,并看到他们自己人生里的局限和苦寂时,那时会突然觉得,啊,他们老了,都过去了。

是的,隔阂永远都会在,那些伤害也都在,只是某个时间点,你会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他们的评价不重要了,已经无法影响你的人生走向了。

所以面对父母,我的建议是,并不需要焦虑什么,好好养病,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课外找个兼职挣出生活费,无非是自己辛苦一点,很快父母便无法再伤害到你。

还有就是关于自己是否正常的思考,这么些年我也得出来了一些结论,可以与你分享:

1、 首先是“正常”的事,未必是健康的事,不需要事事都苛求与大多数人一致。

例如我读研究生时,实验室里大部分的师兄都抽烟,也经常在路上遇见时递烟给我,但并不意味着抽烟是件好事。

2、“正常”是一个随时空变化的概念,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例如在1970年代之前,你说自己喜欢bdsm,喜欢控制与被控制,那么100%会被诊断为精神疾病,但是现在并非如此。以及有些在我们国家很正常的行为,放到别的文化语境里就会不正常,反之亦然,等等。

3、“不正常”的人生也可以很精彩。

约翰·福布斯·纳什,博弈论的创始人,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社会契约论》的作者让·雅克·卢梭因童年被朗贝尔小姐打屁股的经历一辈子爱上了当抖M;《穿裘的维纳斯》作者,天才奥地利作家马索克,为了获得写作灵感,雇人天天穿着衣皮靴鞭笞自己。

这些世人眼中的天才,按照大多数人的标准来说也都是光怪陆离的,但因为他们都具有明确的目标,强大的创造力和无畏的勇气,这些人生中更重要的特质,所以他们还是成功了。

只要不伤害他人和自己,有一些爱好或者个人怪癖有点偏离常规又何妨呢?

看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确实是一件令人焦虑的事。“别人都对痛苦避之不及,我却总忍不住想给自己制造痛苦,抽自己几下才舒坦”,放到谁身上都很难不觉得自己病了。

但我依旧想请求你问一下自己的内心,它会真实伤害到自己或他人吗?它能真实给你带来愉悦和放松吗?

我们小时候或许都见过酷爱咬手指的人,有时甚至咬的指甲盖面目全非,它带给人放松的机制其实和抽打自己带来疼痛是相似的。如果有限的自虐确实能带来满足,可能你并不需要给自己加上那么沉重的心理负担,按照你自己的节奏生活就好。

而如果这种行为确实给你带去了无法排解的困扰,你想必医生也已经给你提供了自己的建议,谨遵医嘱就好。

但无论医生怎么说,请不要相信自己是个怪胎。生命只有一次,请试着稍微拥抱自己内心怪异和不正常吧。那些所谓的“小秘密”和“不正常”,我保证每个人心里都有。

思慕圈禁锢我的病态房间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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