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知识增加了!
在spank群体中,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既不像玩绳缚者可以拥抱美学、艺术等概念让主流社会窥得一角;也不像女性S或M可以借由“女性解放”之名适当表达自己的诉求,他们被误解和谩骂太多,以至于他们自己也下意识把自己封闭起来,画地为牢,极少与人交流。
他们就是喜欢女性化的男性受虐者。
他们喜欢穿着女性的胸罩、内裤,模仿女性的行为,然后被虐待、羞辱;他们被视为不正常中的不正常,因为他们完全不符合这个社会对于男性的期待。他们既不阳刚,也不坚毅,唯独享受被强迫以女性的方式去执行主的命令(这里的主可以是男性也可以是女性)。
如果说女性受虐者+男性施虐者的组合还因符合传统文化对男性做主、女性逆来顺受等品质的想象,从而得到一丝丝宽容,那么喜欢女性化的男性受虐者每次暴露在公众视野下,都恨不得要被骂进地狱里。所以即使在字母斯慕圈内,他们也一直处于鄙视链的最底层。
波伏娃曾经说,“女性不是天生的,而是被塑造的。”从而首次将女性的生理性别与社会性别分开来看,这句话对男性来说同样成立,比如提到男性你一定会下意识地冒出几个形容词:阳刚、坚强、家里的顶梁柱。
但换个角度想,为什么他们必须和这些词绑定呢?如果我们能够退回到所有性别被塑造之前,也许我们就能够更客观地描述和理解这样一种spank中的小众倾向——Sissy Maid。
Sissy Maid 是什么?
Sissy Maid是一个舶来词汇,Sissy的直译是娘娘腔,更多用在贬低性、侮辱性的骂人语境中;而Maid直译则是女仆的意思,所以连起来的意思也显而易见——“娘化的女仆”。
而对一个男人说“你是个娘化的女仆。”这就带有了很明显的羞辱色彩,这正是Sissy Maid的快感来源,和“Dirty Talk”等玩法类似,他们屈辱的羞耻感最终转化成了快感,所以在spank中和Sissy Maid玩耍的过程也有另一个名字,叫“强迫女性化”(forced feminization)[2]。
当然不是真的强迫,是Sissy Maid自身同意,也享受这个被强迫、被羞辱的过程,才发生的游戏性质的“强迫”。
那么问题来了。
1、为什么有男性会享受被强迫女性化呢?
2、为什么男性去模仿女性就是一种对自己的羞辱,从而羞耻感迸发呢?
3、为什么女性就没有“强迫男性化”的玩法呢?
女装大佬有几种写法?
为了探讨这些问题,我们首先得搞清楚一些概念,比如同样是男性爱穿女性的服饰,即大众说的“伪娘”,就有Sissy Maid和cross dresser(易装者)、trans sexual(易性者)之分,不加以区分很容易混淆。
所以我们先来看上面这些概念。
如果我们提到cross dresser(易装者),我们通常会想到李玉刚、反串、或者现在极度流行的女装大佬之类,但需要注意的是,cross dresser(易装者)除了本意外还有一个含义是异装癖,是与性唤起相关的。
为什么一个词有两个翻译呢?根据维基百科的注释[1],很久之前异装癖曾被当成精神病诊疗,那时它有个专有的名词叫transvestite,后来异装癖从精神疾病范畴中移除后,人们普遍认为再用transvestite来称呼异装癖者是贬义的,于是干脆也就用cross dresser(易装者)这个更大的词把异装癖者也包含了进去,这个用法第一次出现是在1911年的牛津词典里。
但其实异装癖的定义是:对于异性衣物喜爱,反复出现穿着的欲望并付诸实践、由此可以引起性兴奋和性满足的恋物形式。比如有很多男生说自己是丝袜控,这是普通的恋物,但如果你自己也想穿,并且有性兴奋,那就偏向CD了。
所以我们平时说的女装大佬更多偏向CD的第一种含义,只是穿异性服装而已,与性无直接关联;但在spank中提到CD,更多是在指代易装癖的这层含义,本文中也是如此。
CD是指Cross Dress 不是指过去的CD
这里面有两个要素,一是喜爱异性衣物,二是获得性兴奋。那么Sissy Maid是CD吗?看起来他们很像,就是都喜欢穿异性服装,目的也都是为了性满足,但其实还有区别。
举个例子,一个男生A说自己喜欢穿女装,这让自己很有羞耻感,另一个男生B也说自己很喜欢穿女装,于是大家纷纷说,啊!原来你们是CD啊!那给我们康康自己的女装照片吧。
于是A和B各自发出了照片,这时候有个围观群众C在A和B的帖子下都评论了一句,“哇!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喜欢穿裙子胸罩,真下流。”
A回复“别说啦!我好害羞!”
B回复“艹*妈,滚!”
A和B的不同回复就非常典型地体现出了CD和Sissy在心态上的区别,Sissy更多地是享受穿女装之后身份错位带来的羞辱羞耻感,而CD的心态更偏向于单纯的恋物,我就是喜欢女士内裤等等,我穿上它就会有性唤起。
同时,Sissy maid特指男性受虐者,而CD没有性别和属性的规定,理论上一个女生爱穿男性衣物并借由此获得性满足也属于CD范畴,只不过女性穿男生衣物太稀松平常罢了,且CD既可以是施虐者,也可以什么都不是,不一定被禁锢在受虐者的范畴中。
但在国内spank文化中,CD似乎成了特指男性受虐者的词,与Sissy Maid完全混淆到了一起,所以出现上文案例中的误解也就不足为奇了。
另一个广泛误解则存在于CD和Trans Sex(易性者)之间。TS的定义是指从心理上否定自己的性别,认为自己的性别是与生殖器性别相反的人。
以生理性别男性举例,TS和CD还有Sissy的共同之处在于都是喜欢穿女装,但TS已经自我认知为女性,所以他们穿女装只是在穿自我认知中自己性别的衣物而已,完全不能算作“易装”(cross dress),只是觉得“我是女性,我本来就应该穿裙子”罢了。
所以你看,同样是穿女装,目的和追求却可以是南辕北辙的。那么俗话说“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一旦某天三个女装大佬杵面前,该怎么分辨他们呢?
别怕,有办法。心理学家Kim-Ann Git指出:
“如果一个男性在他性欲高涨时,他选择穿上丝袜高跟鞋,而当性欲释放后,他便可以简单地擦掉口红,回归到一个幸福直率的男性世界中,那么他是CD;但如果结束后他不能,他开始痛苦的考虑自己的性别认同,开始希望周遭环境重新认可自己的性别表达,那么应该被包含在LGBTQ(跨性别者)中。”
所以总结一下,在男性中,Sissy Maid、CD、TS都是会去享受穿女装的人,但过程和目的各不相同,Sissy和CD都是为了性快感,但CD的性快感直接来自女装本身,Sissy则来自于被贬低的过程;TS穿女装则是因为认知自己的性别已经成为了女性,女性当然应该穿女装。
Sissy Maid的心理是怎么形成的?
搞清楚了他们的区别之后,我们即将进入下一个难题,为什么会有Sissy Maid的出现?这种心理是怎么形成的?为什么强迫女性化会让男人羞耻?女性强迫男性化则不会?
或者再直白一点,为什么让男性穿丝袜裙子是羞辱,是一种tj项目,而让女性穿西装燕尾服就很正常,甚至还有点飒爽?
俗话说人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我们都知道,人出生的时候并非穿着衣服从妈妈肚子里掉出来,没有一种衣服天然就带有性别,衣物中对于性别的绑定是社会后天加上去的,尤其是和女性相关且体现女性性征的衣物。所以写到这里我们不得不再去回看波伏娃的那句话,“女人不是天生的,女人是被塑造的。”
纵览服装史,女性的服装要求和审美一直是被男性掌握话语权的,从文艺复兴时期到20世纪初,女性一直是男权父系社会中的玩偶,是供男性欣赏的“艺术品”。[3]
文艺复兴前后,女性12岁起便开始要戴束腰,以细腰和丰乳的强烈对比来完成男性的视觉满足。1800年,法国甚至设立了女性不能穿裤子的法律,从而规范每个女性只能穿裙子以满足男性对裙内风光的遐想。
文艺复兴时期的女性束腰
直到1911年Paul Pioret设计出第一条女性裤装,女性花了100多年才争取到了自己穿裤子的权利。
女性的第一条裤装,依旧能看出裙子的痕迹
1966年,随着女权运动的发展,Yves Saint Laurent(伊夫·圣·罗朗)第一次设计了女性西服,要知道这本来是男性的标志性服饰,他的行为被视为对父权社会的挑战,很快被捕入狱,但同时也成就了这款女性“吸烟装”的经久不衰。[4]
经典的女性“吸烟装”
所以我们会发现,其实服装的演变背后隐藏的都是权力的斗争,女性的服饰向来被社会规范地更与性诱惑绑定。高跟鞋是为了凸显腿部曲线,所以即使设计之初是给欧洲皇室穿的,也立刻因为这个要素而强加给了女性,丝袜也是一样,束腰也是一样,所有人的审美都被一直这样规训着,直至相信一些服饰真的独属于一些性别。
那么按理说,在父权社会中,男性掌握十足的话语权,女性需要为了自己的穿衣自由而奋斗,男性应该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才对,为什么男性反而也不自由了呢?要知道丝袜、高跟鞋、裙子,最初设计出来都是男性在穿的,怎么现在男人穿起来就见不得人,还是一种羞辱了呢?
其实很简单,本质上是父权社会下的性别间不平等,借由服饰体现了出来。父权体制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性别二元对立,所谓“男主外、女主内”,男性被认为更主体,女性被认为更附庸。和性别绑定了的服饰只是这种不平等的外显。
当笔挺的中山装成了标榜男性阳刚的砖瓦,丝袜高跟鞋成了彰显性感可人的锚挂,在父权社会下必须别无选择去做强者的男性,必须去背负千古血泪凝结成的民族尊严和沉重使命的男性,怎么能被允许去柔弱性感呢对吧?
男性在对女性的服装强暴中自己剥夺了自己正常穿着它们的机会,他们也是父权体制下的受害者。
所以当一个男性穿上代表女性特质的服装时,这些根深蒂固的性别话语会把他自己牢牢地kb在烈焰火烤的耻辱柱上,“像女生一样”,“作为女生”这样的描述在他耳里便成了羞辱。进而认为一切与女性相关的装扮、举止和人格特质都是次等、羞耻、下jian的,从而才诞生了“强迫女性化”这么一说。
Sissy Maid的本质其实和spank中别的项目一样,是在追逐羞耻感,从而转化成快感,“强迫女性化”只是达成目的工具,之所以“强迫女性化”会和“羞耻”画上等号,从本源上看,是出自于父权社会对于女性的歧视。
而在女性spank行为中则完全没有强迫男性化这样的玩法,因为说真的,这一点也不令人感到羞耻。
“像男生一样”,“干练利落”反倒像对于这部分女性的褒奖,也正因为如此,女性政治人物或商界大佬多以更偏向男性的社会形象出现,短发代表利落、裤装代表干练、洪亮的说话方式代表魄力,低声细语、温柔可人是供人欣赏的茶水服务员干的事情,而讽刺的是,茶水服务员通常还是女性。
所以你看,在父权社会中,效仿男性的女性被视为向上、进步,模仿女性的男性则被贬低、羞辱,当再有人问起Sissy maid的心理是怎么形成的时,别再说他们变态了,再探究地深一点,告诉大家它是由于男性中心主义对两种性别的双向压迫造成的。
想当年女性花了100多年争取到了穿裤子的权力,而现在男性也正为自己穿裙子而感到羞耻~
Sissy Maid怎么治疗?
之所以想到这个问题是因为我在Quara(国外版知乎)上看到了一个提问,是一位刚结婚不久的妻子,她说自己的丈夫在恋爱时就很会照顾人,也很能让她依靠,但是上周他突然跟她坦白了自己的Sissy爱好,他想在夫妻生活时穿着妻子的内衣被她羞辱,她听到之后被吓得不轻,整天以泪洗面,想问“怎么才能治好自己的丈夫,让他回到和从前一样。”
下面的回答千奇百怪,有专业的心理学医生,告诉她这不是病,双重角色易装癖(非性装扮)和恋物癖易装癖(性愉悦装扮)曾经在《疾病和相关健康问题国际统计分类》第十版中被列为疾病。但在第11版的时候,这两个已经均被删除了。
还有的人告诉她,可以试试什么电击、戒断等等各种偏方,并附上各种真假难辨的真实经历。
但是打动我的却是一个60岁的爷爷的回答。下面是他的答案:
我今年60岁,有过两任妻子。
第一任妻子是我的高中同学,她以一种怪异的方式发现了我的癖好,那时候我们已经结婚了9年。那天我们坐在车上,她不小心按到了后备箱,看到了我的粉色内裤和胸罩,她问我是否出轨了,我只好承认那是我自己的,在我的幻想中,我总是穿着它们在妻子脚下崇拜地望着她,被她抓住的尴尬让我一边说一边哭泣。
她也跟随着我一起哭,她承认对发现我恶心的秘密感到沮丧。我当时真的觉得自己犯了错,我们已经结婚9年了,我不想失去她,我们一起去看心理医生,去做矫正,每次矫正的不够好,我都向她道歉,保证下次会更努力,因为我们已经结婚9年了。
但它们可以被“治愈”吗?
没有治愈方法,因为它不是疾病,而是一种生存状态。如果有一天你的丈夫真的被“治”好了,其实只是他隐藏地更深了,他为了你深深地藏起了自己。
因为在我失去我的第一任妻子之前,我也为她如此做过。
后来,我又嫁给了我的第二任妻子,在我向她坦诚我的Sissy倾向时,我们正坐在公寓的地板上喝酒,我告诉她我崇拜女性,我想穿着女性的衣服做她的附庸。她问我是否是同性恋,我告诉她我不是,我只是崇拜作为女性对我爱着的人仰望。于是她走过来托着我的脸问我,“Daniel,我以后是否可以喊你Danielle?(Danielle是更女性化的名字)”我感到惊讶又惊喜。
结婚之后,她非常爱护我和尊重我,我们一直相伴直到今天,现在我在家中和她相处时也一直以女装示人,我感到很舒服和自由,我感激自己可以遇到她。
所以我想说,也许它真的没有治愈方法,我们能做的是去找到合适的“生存状态”,对于Sissy和她的家人而言,这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感到绝望的时候非常普遍。
还附了一张图
这个回答里最打动我的话就是“没有治愈方法,因为它不是疾病,而是一种生存状态。”
许多心理状态其实都不是疾病,它们本身并不造成困扰,真正造成困扰的是因“和别人不一样”而带来的不理解和压力,但换个角度想,我们又怎么能和别人完全一样呢?如果每个人都是模具里刻出来的,人类作为生物的多样性又何以存在呢?
总结一下,今天我们介绍了Sissy Maid 相关的概念和心理,大家会发现,如果我们不预设它是变态的,不正常的,了解后会觉得其实这种心理也没有什么特别。
本质上就是利用羞耻心转化快感而已,你喜欢dirty talk,她喜欢某种羞耻姿势,他喜欢被强迫女性化,并没有什么不同。
说到底,世界上本就没什么不正常,世界上最大的不正常就是强迫每个人都要正常。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们因此而绚丽。
图片来自电影《丹麦女孩》
– 完 –
参考文献:
[1] “cross-dress.” The American HeritageDictionary of the English Language, Fourth Edition. Houghton Mifflin Company, 2004.
[2] “Definition – What does ForcedFeminization mean?” Kinkly.com. Retrieved 27 Jan. 2018″.
[3] Alison M. Jaggar, 女权主义政治与人的本质, 高等教育出版,2009.
[4] 李当岐,西洋服装史,高等教育出版社, 2015
[5] Annemarie Vaccaro, Gerri August, MeganS. Kennedy (2011). Safe Spaces: Making Schools and Communities Welcoming toLGBT Youth. ABC-CLIO. p. 142. ISBN 978-0313393686. Retrieved October 21, 2016.
最新评论
??
嗯
我也是这样想的
额
专业,很透,符合这个事。
哈哈哈
过两年了,还要吗(○゚ε゚○)
偶然考古,受益匪浅,请问有任何人任何渠道能认识一些同好吗,虚心请教一下,希望能有机会被看到!!!